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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

托斯卡的灰烬(一)

前言:

      这篇连载将继续我的架空世界主题,算是上一篇小说《爱在瘟疫蔓延时》的前传,但剧情没有联系。在这篇作品中,罗渽民是剧院的芭蕾舞演员,李帝努是带领起义军的艺术家,他们将在托斯卡大剧院上演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in 钱锟’s tone)。在这里,你还可以看到:飞翔在天空中能降下雨雪的鲸鱼、浪漫主义文学式的大革命、用生命演绎的行为艺术作品、大段不知所云的意识流和奇异幻想……精彩不容错过!


      “神之信使唱着甜美的歌,喜乐的歌声响彻太虚。通往净土的大门即将敞开,众生悉得解脱!……”

      现在还是清晨,礼拜寺中唱诗班的歌声在镇上回荡着。海面上破碎的浮冰相互碰撞出叮咚的声响,恰好成为众赞歌的和声,二者构成了迷人的织体。此时空气凉爽干燥,苍穹是明亮的蓝色,无云。在须弥山脚下的东胜神市,冬天刚刚过去。

      春天了,雨季推迟了五个月还没到来。本是一个重生的季节,但这个伟大的城市如今却是一片死气沉沉。须弥山在龟裂的大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阴影所及之处不见了往昔茂盛的农田,也见不到农民忙碌的身影,甚至甚至城区的大街上也没什么人走动。

      礼拜结束之后,东胜神市进入了彻底的沉默。这种无声让人喘不上气,当年托斯卡大剧院第一次上演《4分33秒》的时候,也不曾听闻如此的死寂。

      但托斯卡剧院恰好是现在整座城市中,唯一保有一片小心翼翼的热闹的地方。城里的居民提着水桶默不作声地走进剧院的后门,之后又默不作声地离开,等晚些时候再来提回满满一桶的清水。而罗渽民和索力就在这个地方,守着这一片喧哗与骚动。

 

      “渽民!”

      沉稳的嗓音混合着敲门声传来,罗渽民知道这是李帝努的声音,于是放下手中的活儿,小心地穿过摆满院子的形态各异的水桶去开门。

      “你来了”,罗渽民脸上挂起一个大大的笑,汗珠从刘海间流到他脸颊上,意外使他显得更可爱了,“快进来吧。”

      “还在忙这些吗?”李帝努拉了两把松木椅子,在密密麻麻的木桶间清出一小片空地。他用手抹了抹椅面(以免弄脏了他为数不多的比较好的裤子),坐下来耐心等待罗渽民忙完他的活计。

      “对啊。听说国王已经下令不准百姓去取海上的浮冰了,那最后一点淡水也成了皇室们的专享。如今城里的百姓除了我这儿,实在找不到一滴水了……”罗渽民一边说着话一边搬弄好最后几只木桶,他用袖子擦擦汗,也坐了下来。

      “那个畜生活不久了,‘骑兵’们很快就会把他那颗该死的脑袋砍下来。”李帝努嘟囔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向很讲究谈吐的艺术家也学会说“畜生”这种字眼了。

      罗渽民叹了口气,把食指和拇指围成一个圈,吹出一个不十分响亮的口哨。一会儿,一条硕大的白鲸从墙后慢慢游过来,欢快地围绕着他撒娇。这个孩子躲了太久,都快闷坏了。罗渽民抚着它,对李帝努说道:“但愿吧。希望在起义之前国王不要再求雨了,索力的亲族已经差不多被他杀光了……”

      “可怜的孩子。”李帝努也伸出手摸了摸这条叫索力的白鲸。

      “去吧,索力,给百姓们降点水。”罗渽民拍拍索力的头,李帝努顺手拿起地上的伞撑开,走到罗渽民身旁。索力游到木桶上方,水柱从它背上的鼻孔里喷出来,庭院里下起了一场不大的雨。不多时,院子里整齐码放的桶都盛满了澄澈的清水。

 

      罗渽民和李帝努闲谈了许久。午后,李帝努在院中作画,罗渽民从厨房端出面包与混了石榴汁的苹果酒。礼拜寺传来诵经的声音,僧侣们年复一年在太虚殿内宣说着经书中《卵舟记》里记载的故事:

      如今居住于须弥山下的忉利人民起源于远古的俱芦大陆,那片位于大洋中央的陆地受到神女的庇护,曾是充满喜乐与和平的美地。但后来,鬼王挑拨了俱芦大陆上的百姓,受到蛊惑的异教徒们用石头和铁器挑起了械斗,对坚定站在神女一边的百姓进行残酷的杀戮。鬼王还引来瘟疫与干旱誓要消灭反抗者。好在此时,反抗者中一位英勇的女性站了出来,这位名叫星宿天的女子就是忉利族的先知。神女指示星宿天以巨鹊的蛋壳为船,带领人民渡过茫茫的大海,一路向东去寻找新的家园。在海面漂泊的日子里,鬼王带来了海啸、鲨鱼与风暴,但都没有阻止正信的百姓抵达东边的洲岛。星宿天带领着百姓登上一片开阔的平原,她指着土地说道:“这是一片流淌着石榴汁与苹果酒的土地,我们自此以忉利人自称,在此定居下来”。于是将石榴汁混入苹果酒成为了忉利人独有的饮食习惯,据说这种饮品能让最胆怯的人都勇敢起来。

      不知觉太阳落山了,须弥山顶被抹上温暖的光泽。李帝努看了下手表,说道:“居民们取水的时间快到了,你要开始忙活了。我还得赶去开会,先走了。”

      罗渽民将李帝努送到门口,不太认真地道了别。李帝努微笑着,转身离开。

      “等一下!”罗渽民又喊道。

      “嗯?”李帝努回头。

      “今晚托斯卡剧院重新开始营业,会演芭蕾舞剧,有时间就过来看。”

      李帝努笑着点了点头,消失在巷尾。罗渽民含着笑回到院子里,不久之后,第一个上门取水的居民就叩响了门。

 

      待到居民们取完水,夜幕已经降临。罗渽民累得浑身发软,瘫坐在椅子上喘气,一股倦意慢慢将他裹住。他眼皮半眯着,索力在庭院中与几只知更鸟嬉戏,巨大的白色身躯在他面前来回穿梭,在月光之下闪着银色的光,逐渐模糊成一道辨不清形状的光影。他忽然想到了波旬王的白色战船。雪白的战船在迷雾中幽灵一般行进,它们在须弥山脚下、在海湾靠岸。

      罗渽民很想睡一觉,他意识模糊地想:我好困,我用尽全力在睁开双眼可是眼皮宛如黏住一般分不开,白色的战船抛下巨大的长满藤壶的锚深深砸入沙滩。起风了我有点冷冬天已经过去了可入夜后风一吹还是很凉。波旬王的士兵扛着枪与炮弹从船上蜂拥而出他们枪管里开出血红色的花朵花啊自从旱灾开始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大地上看到花朵了李帝努说我是山上的鲜花……啊!那不是花是血啊殷红的血从东胜神流出汇成一道河流一路奔腾直到抵达入大洋深处血红的浪花拍打着礁石与白色战船我惊叫着开始奔跑可是我迷了路找不到方向宛如奔跑在虚空之中我看到托斯卡大剧院的大门跌跌撞撞扑过去打开大门却看到索力的尸体躺在我面前……

      罗渽民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满头都是冷汗。他庆幸地想:还好,还好!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索力关切地围绕着他,看着他急促的气息逐渐平和下来。这时候,罗渽民听到一支巴松管正在吹奏阴郁的曲调,才想起来剧院的芭蕾舞已经开始表演了,连忙擦擦汗往屋里走去。

      这时候,索力游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领到院子墙角的几丛鸢尾花中。罗渽民细细看了才发现,在最茂密的一丛中已经有一个紫色的花苞从容不迫地冒了头。他伸手抚摸着这个生命,似乎又感觉到了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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